鸟类是自然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,对维护生态系统平衡和稳定发挥着重要作用。近年来,我国持续推进生态文明建设,鸟类栖息地生态质量显著改善,鸟类种群数量持续增长。
然而在利益驱使下,这些本该受到保护的“天空精灵”却被一些盗猎者肆意捕猎、售卖,还形成了围绕非法交易展开的“黑灰产业链”。
鸟类保护“警示牌”
竟成“广告牌”
记者根据护鸟志愿者提供的线索,来到天津千里堤花鸟市场展开调查。虽然还不是鸟市人最多的周末,但早上8时多,一些鸟贩就已经开始叫卖了。
鸟贩:这叫蜂鸟,800到900块钱。
据了解,蜂鸟科所有物种都列入了《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》,被禁捕禁售。
在这个市场,记者看到还有一些鸟贩把摊位摆到禁止销售野生鸟类的宣传栏旁,甚至把警示牌上的保护鸟类图片当成推销的广告牌。
除了“三有”保护动物中的鸟类,记者还在现场发现了大量的国家二级保护鸟类,包括虎斑地鸫、画眉、红胁绣眼鸟等。
(“三有”保护动物是指国家保护的有重要生态、科学、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)
监管形同虚设
鸟贩与执法者“默契”共存
记者在调查中发现,有些地方的监管执法人员甚至对公开售卖野生鸟的情况视而不见,放任不管。
劳动公园西南角是辽宁沈阳城区内一个历史悠久的自发鸟市,紧邻街上也因此聚集了不少宠物店。相关部门在这里拉起保护野生动物的横幅,经常有市场监管部门的执法人员在此巡查。然而记者观察发现,这一切都是形同虚设。
十来个鸟贩公开叫卖的鸟类中,大多是盗猎的野生鸟类,包括国家二级和“三有”保护动物中的鸟类。他们似乎早与市场监管人员达成了某种默契,以公园这片小树林为界,鸟贩在靠里的一侧自由买卖,而巡查人员三五成群在另一侧谈天说地,闲庭信步,熟视无睹。
与劳动公园鸟市中鸟贩与监管人员相安无事不同,在偏远一些的大东区万柳塘,凌晨5时一过,市场外的马路边很快就被大大小小的各色鸟笼所占据。记者粗略数了一下,二十来个鸟贩子人均带着两三个鸟笼,装着上百只小鸟,绝大部分属于“三有”保护动物和国家二级保护动物。
当地的护鸟志愿者告诉记者,这些鸟贩大多是开车来的,摆出来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,更多的鸟藏在他们车里。鸟贩从早上5时开始交易,赶在监管部门上班前就已收摊回家。
与沈阳市大东区万柳塘的“游击战”法不同,辽阳市白塔区北新街的大集上,鸟贩们展现的是一场“阵地战”。在这块高悬的“打击野生鸟违法交易抓拍取证”警示牌下,鸟笼一字排开,里面有大量明令禁止售卖的野生鸟类。类似情况在葫芦岛绥中县也屡见不鲜。
记者注意到,这些鸟市最大宗的野生鸟类是金翅雀、麻料,其次就是蜡嘴和绣眼。这些鸟均属于国家“三有”保护乃至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。当地护鸟志愿者告诉我们。蜡嘴、绣眼基本上是春季盗猎而来,再经过多轮筛选或者倒手,九死一生,才幸运地活到了现在,所以要价也相对较高。
声音来源:护鸟志愿者:鸟市现在卖的大部分观赏鸟都是网捕来的,盗猎分子在粘鸟网上取鸟的时候,先看看是不是有值钱的。不值钱,没什么人饲养的,他们都直接卖给吃肉的。好的留下来,拿到市场上卖。
谁在编织
野生鸟类的“天罗地网”
根据我国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》,国家一级和二级保护鸟类属于禁止捕杀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。因科研等工作需要捕捉“三有”和地方重点保护鸟类,则应依法取得地方主管部门核发的相关证明,并严禁使用捕鸟网等工具进行猎捕。
在辽宁葫芦岛绥中县的花鸟市场,一个鸟笼摊位旁围了不少人,正在听摊主讲解。原来他卖的不是普通的鸟笼,而是一种被称为“拍笼”的盗猎鸟笼。
这种拍笼在绥中非常普遍,我们跟随护鸟志愿者在乡村巡查时就发现了不少。
据志愿者介绍,这一家农户就有两只拍笼,鸟多的时候,一天抓个十几二十只都不稀奇。
与这些拍笼相伴的还有这种叫“电子鸟媒”的诱鸟神器,可以按需发出各种鸟类的鸣唱,吸引同类进入陷阱。而最可怕的是这套工具与捕鸟网的结合。
这是一组由护鸟志愿者提供的视频,拍摄时间为去年候鸟迁徙季节。从视频中记者看到,盗猎者拉起的捕鸟网高达数米,长度十几米、数十米不等,几张网纵横交错,树枝上挂着好几个拍笼,还有多个电子鸟媒,这一切组成了野鸟的“天罗地网”,只要被诱骗闯进来的鸟儿几乎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。
这种叫作绝户网的捕鸟网,在候鸟迁徙季节,被那些熟知候鸟迁徙通道、时间和习性的盗猎分子沿途层层布设。
志愿者表示,在鸟类迁徙的春秋季,这种用粘网捕鸟的违法行为在多地十分猖獗。目前相对比较少,但在一些地方依然存在。在湖南娄底新化县,正在巡护的志愿者本月7日在一处山林里就发现了大片捕鸟网,网上还残留着对捕鸟者失去价值的风干野鸟。
志愿者告诉记者,在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后,目前当地正在开展“护鸟清网”行动,已经组织拆除了130多张捕鸟网,警方也在介入调查此事。
网络平台:
野鸟交易的“隐形市场”
随着社交网络和短视频平台的兴起,互联网成为野生鸟类“黑灰产业链”蔓延的新空间。
晚上是网络直播最为活跃的时间,记者在抖音、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上搜索,可以发现很多人在直播卖鸟,除了八哥、渡鸦、伯劳、画眉等“三有”保护动物和国家二级保护动物,甚至还有一些猛禽类的野鸟在平台上都有销售。
除了公开平台,有些鸟贩还建起了更为隐蔽的微信群。在群里,每天都会有人将逮到的野鸟编号展示并进行拍卖,一些品相好的小鸟很快就会被人以高价竞得。鸟贩们不时还会交流捕鸟的经验。
在一些涉及野生鸟类买卖的视频中,有的配上鸟儿吃食的画面,旁边还刻意加上“爱鸟护鸟”“自家繁殖”等标签,试图通过这样所谓的“合法”包装来打消购买者疑虑,吸引公众下单。
此外,一些平台上还有教人制作并售卖的各种“捕鸟神器”,如用纸箱、纸篓、铁笼子做的陷阱,以及各种抓鸟用的绳套、铁夹。更有甚者,很多用弹弓打鸟、一窝端式掏鸟窝的视频也在这些平台上大行其道。
对此,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》有明确要求,“禁止为出售、购买、利用野生动物或者禁止使用的猎捕工具发布广告”;禁止网络平台“为违法出售、购买、食用及利用野生动物及其制品或者禁止使用的猎捕工具提供展示、交易、消费服务”。同时,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》也有规定,电子商务经营者“不得销售或者提供法律、行政法规禁止交易的商品或者服务”。
“肉禽蛋”是活鸟
“伪装快递”畅通无阻 >>
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,野生鸟类买卖交易大多绕不过运输环节。记者深入调查发现,很多不法鸟贩通过快递等方式把野生鸟类寄到各地。
我国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邮政法实施细则》明确规定:禁止寄递或者在邮件内夹带活的动物。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》则要求,经航空、铁路、道路、水路运输动物和动物产品的,托运人托运时应当提供检疫证明;没有检疫证明的,承运人不得承运。
记者调查发现,尽管有寄递禁令,但在地下交易的流通环节,鸟贩们仍声称可以通过快递向全国发货。为了验证真假,我们在辽宁葫芦岛绥中县的一家宠物店购买了一只小鸟,并明确告知对方需要寄往外地。
店主一边熟练地打包,一边笃定地说送到快递站就能发。不过记者跑了两家快递公司都被拒绝,回来要求退货时,店主拨出了一个电话。
店主:你发一只鸟到沈阳多少钱?车费30元、快递15元,一共45元。给你发到沈阳。
店主挂了电话告诉我们,发快递没问题,就是需要先交钱,明天再拉到葫芦岛寄出。
第二天,这只鸟果然寄到了我们选定的沈阳野生动物保护站,快递单上显示的快递企业为邮速达,货物名称变成了肉禽蛋类,下面还专门有个备注:只负责运输,死了不管。
爱鸟护鸟需多方发力
共筑保护防线
鸟类具有捕食调节、播种授粉、营养循环、环境指示等多种生态功能,对维护生物多样性、筑牢生态安全屏障具有重要意义。某种意义上说,一只飞鸟的命运,关系着生态系统的健康稳定。
我国是世界上鸟类资源最为丰富的国家之一,爱鸟护鸟不仅是法律的底线,更是文明的标尺。斩断野生鸟类非法交易“黑灰产业链”,需要政府、企业、社会组织和公众一同努力。
加强法律法规执行力度,优化监管机制,提升公众保护意识。同时,也提醒每一位爱鸟者,从自己做起,不买野生鸟、不养野生鸟,没有市场就没有交易,这样才能全方位织密保护网络,让鸟儿在天空自由翱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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